01
那封辞职信躺在邮箱里,像一块烧红的炭,隔着屏幕烫着我的眼睛。
发件人:李恩泽。
主题简洁到冷酷:辞职申请。
我的心,莫名的收紧。
点开,寥寥数语,标准的职场辞令,唯有那句“很抱歉在这个项目关键时刻离开”,我反复看了三遍。
指尖无意识地用力,竟比当年在产房里攥皱的床单还要僵硬苍白。
有人敲门,我猛地合上笔记本盖子,动作仓促得带倒了一旁的水杯。
该来的总归会来,他终究是会走的,离开我。
小助理探进头来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:“秀秀姐,李经理…李恩泽那边交接过来的文件,都整理好放您桌上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我的声音有点飘,干涩地卡在喉咙里。
目光落在桌角那叠崭新的蓝色文件夹上,封皮平整得刺眼。
昨天,它们还杂乱地堆在他的桌上,夹杂着随手记下的便利贴和他儿子口水印的痕迹。
如今,只剩下冰冷的条理。
我抽出最上面一份,指尖划过坚硬的塑料封皮,底下压着几张零散的创意草图。
翻到其中一页,右下角空白处,画着一个笨拙的、小小的笑脸。
圆脑袋,两条弯弯的线代表眼睛,一条上扬的弧线是嘴巴。
那是项目最焦头烂额、连续熬第三个通宵的凌晨,他顶着鸡窝头,在我抱怨甲方难缠时,顺手画下的。
当时我嗤笑了一声:“幼稚。”他揉着发红的眼睛,也跟着傻乐:“苏老师,笑一笑嘛,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。”——他比我高了大半个头。
高个子?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向门口那个空着的工位,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桌面和一把旋转椅,沉默地杵在那里。
椅背上,似乎还残留着他习惯性搭着外套的影子。
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空位边缘落着一小片细碎的饼干屑,可能是他匆忙清理时漏下的。
昨天,或者前天,他还坐在那里,手机屏保亮着,是他那个半岁儿子咧着无齿笑容的照片,口水亮晶晶的。他会一边笨拙地试图擦掉屏幕上的口水印,一边跟我抱怨昨晚又没睡好,小家伙闹腾。
曾经,我和他离的如此之近。既是我的下属,也像是我的男闺蜜。
他什么都会对我说。
他的妻子,他的孩子,他的身体状况。
可是现在,他却要远离这一切,包括我。